Stars Sill

[直到世界盡頭]

那一天的午後雷陣雨下得比平時晚了些。

高尾和成坐在教室裡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最後五分鐘的數學課，一邊慶幸地看著窗外即將散去的厚重雲層。

他沒帶傘，而用智慧型手機上網查過當天的早晨占卜內容之後，他確信自己身後那位低著頭猛抄筆記的綠間真太郎也沒有帶。難得沒有部活的日子，兩人騎板車淋雨回家未免太悲哀，因此他從幾十分鐘前就在默默祈禱這場雨能夠早些停下。

當然原本只是想想而已，沒想到雨真的停了。高尾很懷疑這是不是因為自家王牌大人的今日星座運勢排第一的緣故，但他沒有多加臆測，反正想破頭也找不出答案。盡人事聽天命這句話他聽慣了，卻始終沒搞懂為什麼這套公式套用在綠間身上會如此剛好。

反正對他而言沒有差別，只要這樣的日常能持續下去便好。

下課鐘聲響起，他拎起早早收拾完畢的書包，回過頭對那人露出一如往常的輕佻微笑。

「回家吧？小真。」

※

他忘了是誰先注意到那並不常見的美好景色，總之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了，雨後的彩虹。

跟童話故事裡的插畫不大一樣，鮮豔的色彩彼此間並沒有清楚劃分的界線，只是模模糊糊的蘊在一塊。那道繽紛的弧線彎在正上方，在高尾眼中看來跟綠間投三分球時劃出的拋物線有點相似。

小真小真。他忍不住喚了對方的名字，同時瞇起狹長的雙眼轉過身。

「高尾，你要是不好好騎車會撞到樹的。」綠間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不免俗地念了句，「還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彩虹我已經看到了。」

「哇啊真不愧是小真，我想說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們該不會有心電感應吧？」

「哼，盡說些蠢話。」

滿足地看了看綠間嗤之以鼻的輕蔑表情，高尾聽話地將專注力拉回騎車這件事上頭。但沒過多久，想要開口說點什麼的衝動使他再度將頸子往右轉了九十度。

小真小真。他又叫了一次。

「這次又要幹嘛？」綠間語帶不耐地回了句。

「你聽說過嗎？彩虹的彼端藏著數不清的稀世珍寶喔。」

高尾深知對方接下來又要潑自己冷水，笑嘻嘻地沉默等待綠間反應。

「都幾歲了你還說這種話。」綠間頓了頓，但吐出口的下一句話語卻出乎高尾的預料之外。「而且我倒是聽說彩虹的彼端是世界的盡頭。」

世界的盡頭？高尾愣了愣，將這五個字反覆在口中咀嚼了幾遍後，忍不住要發笑。原來那個務實的綠間真太郎也會說出這種話，真是不可思議。雖然他心知肚明那人只是嫌自己連幻想都太過樂觀，所以舉了較為晦暗的另個例子。

「那樣也不錯啊。」他不禁喃喃自語。

「啊？」

綠間沒搞懂搭檔的意思，雙唇吐出單音節的疑問字作為回覆。後者則讓板車發出刺耳的金屬音後停下，望著不久後就會褪去的彩虹緩緩開口。

「我們一起去吧？就我和小真兩個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世界的盡頭。」

高尾平時清亮的嗓音此刻在綠間聽來顯得虛無縹緲，好像他隨時都會從自己眼前消失一般。他有些不安地看向對方搖曳不定的背影，想說些什麼腦筋卻是一片空白。

「開玩笑的啦。」高尾笑了笑，語調恢復了以往的輕快，「小真不覺得聽起來很浪漫嗎？」

他沒等綠間說話，就再次規律地踩起踏板。喀啦、喀啦、喀啦，車輪摩擦柏油路發出的熟悉噪音在他耳邊響起。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就這樣馬不停蹄地繼續走下去吧。

直到世界的盡頭。

FIN